尧乐娃子传闻录（三）

乐生悲  少爷落魄成孤儿

张仁幹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怪,好事里面往往包藏着祸患。正当黄景福沉浸在道台府的极乐生活里的时候,黄道台突然接到光绪皇帝的圣旨,说他任期已满,要他进京待补。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黄道台还没来得及离任,新道台已经到职。黄道台只得携带家小,立即踏上返京的漫长征途。吉乃斯汗是其爱妾,黄景福是其宠子,当然都要同车返京了。那个时候,一无火车,二无汽车,三无胶轮马车,地方官离任上任,多是木轮马车,从喀什到北京,不走一年,也要走它五六个月。谁知黄道台还没到北京,后任道台关于黄道台边务失当,有损国体的奏章已经送到光绪皇帝的龙案上了。黄道台刚到北京,就被光绪皇帝问罪处斩。吉乃斯汗母子虽然幸免于株连,但由黄道台的爱妾和少爷,一下子变成了罪臣的遗孀和孤儿,精神上失去了依托,生活上断了来源,特别令吉乃斯汗悲痛欲绝的是黄道台的二老婆,勾结黄道台的在京亲戚,独占了黄道台的遗产,把吉乃斯汗母子一脚踹出门外,将吉乃斯汗从十分温馨的世界里再度抛进孤苦的深渊。她嚎哭,她呼喊,她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是她前世造了孽,胡达在今世对她进行惩罚。她看着黄景福那圆圆的脑袋、那机警的眼睛、那灵巧的小嘴等等,无不逗人喜爱,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么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命咋这么硬,他不仅克死了生父依先木克奇,还克死了继父黄道台,使她这个做妈妈的也跟着受罪、倒霉!孤苦的惆怅,在无情地折磨着她那冰冷的心。吉乃斯汗也十分明白,尧乐娃子是她与依先木克奇相爱的结晶,是依先木克奇留给她的一线希望和依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依先木克奇的后代根子,所以对尧乐娃子的任何怨恨都是不公的、罪恶的。不知怎么的,吉乃斯汗突然想起黄道台给她讲的两个故事：一个故事是宋朝抗金英雄岳飞出世的时候,岳飞家乡遭受到百年罕遇的大水灾,洪水横流,村庄飘浮,岳飞是在一个大缸里活下命来的;一个故事是汉高祖刘邦出世的时候,不仅克死了父母,还使一方遭受了大灾。他,黄景福,一生下来就克死了生父依克木克奇,现在又克死了继父黄道台,他将来会不会像岳飞、刘邦那样名赫一世呢？不想他将来当皇帝,或许将来像他继父一样,当个道台什么的,也不枉她辛苦一生。吉乃斯汗这么想着,这么安慰着自己,越发觉得黄景福聪明、能干、不凡,越发觉得他有发迹的可能,连他的宽宽的额头、长长的耳朵、稚气的双眼、流利的汉语等等都是将来当大官的相貌和才干。吉乃斯汗下决心要凭她那仅有的积蓄、艳丽的资质和短暂而丰富的生活阅历,为她的儿子黄景福创造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黄景福的生父在他有记忆之前就死了,他说不清他的形象和好坏,但对他的继父黄道台,他那幼小的心灵里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是罪臣。他那和蔼可亲的面孔,他那慢条斯理的性格,他那满腹经纶的学问,以及对他妈妈和他的疼爱,无论如何与罪臣也联不起来。他恨继任道台,恨他对他继父的栽赃和陷害;他恨光绪皇帝,恨他不该轻率下旨;他恨他的二妈,他的继父出事后,她不该把他母子一脚踹出门外。他回想着道台府的生活,咀嚼着道台府的小官们对他继父巴结的话语,他深深地感到人世间的奸诈、无情和冷漠。他心疼他的妈妈,他不甘心现实对他妈妈的摧残,他看着他妈妈的一双泪眼,暗暗地下决心：要与他妈妈一起,咬紧牙关,忍受煎熬,渡过磨难,寻求机遇,恢复昔日的天地。
   残酷的现实生活,逼着吉乃斯汗母子细嗅着社会的每一个气息,随时都准备与现实生活拼杀和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