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乐娃子传闻录（十三）——张仁幹

马军败  尧乐娃子三告密

   正当马仲英第三次进攻哈密城再次惨遭失败而有气没处出的时候,金树仁在朱瑞墀的再三催逼下,委派鲁效祖为东路剿匪司令、旅长杜国治为前线指挥,率领3个团的兵力,于1931年8月初,前往哈密支援朱瑞墀。当杜国治率军进入瞭墩时,随军参谋盛世才建议：瞭墩前面有五道沟,以第五道沟地形最为险要,如果在第五道沟挖掘工事,则马仲英部不敢前进;第三道沟也相当险要,如果能在第三道沟也挖下工事,作为第二道防线,则瞭墩便会安如泰山。盛世才一再建议,戈壁地势平坦,一眼可望十数里,两军对阵,夜间万不可点火,不点火,则虚实难辨,敌方不敢轻易冒进。鲁效祖实为文人,对战事不懂,难下决断,杜国治仗为旅长,那能把一个参谋的建议看在眼里？认为马仲英和农民军不堪一击,部队到达瞭墩后,既不布防,又不挖掘工事。
   盛世才是辽宁开原县人,出身农家,曾留学日本陆军大学。归国后在蒋介石部队参谋部任作战科科长。因为没有后台,久不升迁,决心到边疆,另图发展。说也凑巧,新疆代表鲁效祖于1930年因公去宁,经彭昭贤介绍盛与鲁效祖相识,吐露心迹,很得鲁效祖赏识。是年秋,随其转道西伯利亚而入疆,金树仁嫉贤妒能,不予重用。适逢哈密农民暴动和马仲英进疆,盛世才是金树仁政权内专门学过军事的人才,所以随鲁效祖东征。从此,盛世才踏着农民军的尸体,飞黄腾达起来,由参谋、参谋长、剿匪司令,直到爬上新疆的最高土皇位———督办,开始了新疆12年的专制统治生涯。
   杜国治所部刚刚在瞭墩驻扎下来,就被驻守在瞭墩附近的农民军的探哨发现,马仲英立即带领部队前往迎战。马仲英总结三次进攻哈密城均遭失败的教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他在明处,守城政府军在暗处,每次进攻,他都处在被动挨打的地位。他对这次迎战省军,充满了必胜的信心,一因省军远道而来,他可以逸代劳;二因省军地形不熟,他和农民军可以充分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打伏击;三因他的部队骑兵比重大,可以充分发挥骑兵快冲快打的优势,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马仲英分配农民军100名神枪手,埋伏于瞭墩北面山地,狙击省军北窜。马仲英亲率手枪队和教导团为前锋,马赫英的两个骑兵团为中锋,马仲杰的步兵旅为左右两翼,从瞭墩整体向西推进。在一碗泉与省军接火,激战3天,双方都难前进。一天夜里,马赫英带领一个营偷袭巴团长营房,正巧,与夜间查哨的巴团长遭遇,双方同时开了枪,也该省军命里注定要失败,巴团长不幸中弹身亡,巴团士兵群龙无首,加之夜间,情况不明,哪里还能经得住马赫英骑兵的横冲直撞,一团的人马,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马赫英歼灭了。
   杜国治吸取巴团被歼的教训,自率两团,加修工事,占据高地,誓与马仲英决一死战。马仲英率先冲锋,身后两团骑兵奋勇向前,战场上喊杀声震天。杜国治指挥炮兵向马军阵地打炮,企图阻止马仲英率部冲锋,谁知马仲英疾若雷电,炮弹还在飞行,马仲英已冲过防线,杜国治立即指挥排枪手同时瞄准马仲英开枪,马仲英紧伏马鞍,向前急冲,当杜国治指挥排枪手第三次开枪,只听马仲英“哎哟”一声,一头栽下马来。马仲英的坐骑是经过训练的军马,正当它蹬开四蹄向前猛攻的当儿,突听主人哎哟一声栽下马来,它惯性地向前冲出十几米远,立即收住四蹄,急转方向,跑回马仲英的身边。杜国治部队一见马仲英栽下马来,士气大振,正准备发起冲锋,只见马仲英一个翻身,跃上马背,那匹马复又四蹄生烟,向省军阵地冲去。说时迟,那时快,杜国治还未及愣过神来,马仲英已冲进阵地,杜国治不得不指挥部队火速后撤。马仲英带领200多骑兵,在杜国治的阵地上左右冲突,纵横奔袭。两军对阵,总是胆大的胜利,胆小的失败;手快的活不够,手慢的活不成。马仲英的骑兵在杜国治的阵地上横冲竖杀,马蹄声、喊杀声震耳欲聋,马刀、短枪交替使用,初期杜国治还能指挥有序后撤,继而就感到难压阵角,再后就只有四窜逃命之功而无还枪狙击之能了。俗话说：“兵败如山倒”,到后来,杜国治也身不由己地在战士们的簇拥下,拼命地逃出马军的冲击圈。当簇拥杜国治逃命的战士甩掉马仲英的追兵,松下一口气的时候,杜国治的头脑也冷静了,金树仁命令他清剿农民军时的严肃神情清晰地在脑海里显现出来,他感到问题严重了,一个旅长,亲率了三个团,就这么三下五除二地被马仲英歼灭了,作为司令员的他,还能返回迪化吗？就是返回迪化,金树仁还能让他活着吗？与其返回迪化被军法处治,还不如与自己的士兵同葬于瞭墩了。杜国治的主意已决,拒绝其下属的劝阻而自杀了。
   杜国治自杀后,随其左右的下属只有拼命逃命了。跑了不太远的距离,遇到东路剿匪总司令鲁效祖。鲁效祖听说杜国治自杀身亡全军覆灭后,立即烧毁辎重,火速由木垒折返迪化。
   金树仁听了鲁效祖的汇报后,直气得七窍生烟,立即任命伊犁屯垦使张培元为东路剿匪总指挥,盛世才为参谋长,率领步、骑兵6 500人,配备了装甲车和钢炮,再次向哈密征剿马仲英和农民军。
   张培元和盛世才分析：一是他们长途征战,容易被马仲英以逸待劳;二是农民军和马仲英联手,势必增大征剿难度;三是马仲英进疆后,虽未攻下哈密城,但也连续胜利,士气高涨,对他们这次征剿,一般会抱藐视态度。所以张培元决定：一是离间农民军与马仲英的关系,采取逐个击破的办法;二是对马仲英的部队,要一仗胜利,打垮其嚣张气焰。1931年10月初,张培元率部到达七角井,首先派出代表联系贺加尼牙孜阿吉,指出“新疆人何必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叫马仲英这个外人渔翁得利呢？”声明他这次率部来哈密,任务是打野狗、关大门、保新疆,只要农民军保持中立,他保证对农民军不犯秋毫。一因马仲英把多次战斗的缴获全部占为己有,农民军千方百计筹措粮草,疲于奔命与省军周旋,装备一无补充,二无改善,对马仲英的作为看在眼里,气在心里,碍于是自己请其进疆的面子,所以把气一直隐忍在肚子里。现在张培元这么一拉近乎,就把农民军对马仲英独吞战利品的气给引爆出来了。二因看到张培元的兵力数倍于己,装备又如此精良,根本不是农民军可匹敌的。贺加牙尼孜阿吉详细地权衡利弊,为保存农民军的实力,所以答应中立,保证在张、马交战中按兵不动。
   张培元在派出代表与农民军谈判的同时,对战斗作出了周密的部署。张培元任命刘荣升、詹世魁、阿道德分别为第一、二、三路指挥,归化军巴平古特为中路指挥,从七角井向东平行推进,他与盛世才坐阵中军指挥。
   马仲英在进疆后的短短两个月中,连歼了星星峡守军、何仲魁和张良臣两个团、杜国治的三个团,兵力补充得真的像个师了,装备的精良也不比马步芳的差,尽管在与杜国治部的战斗中,腿上中了一枪,但他还是认为在新疆的戈壁上与新疆政府军作战,他马仲英是有绝对胜利的把握的。正如张培元所料,马仲英仍然沿用上次的老战术：马赫英为前锋,马仲杰为后卫,马仲英带伤随后接应,也是平行推进,向七角井迎战张培元。两军在车轱辘泉附近的乏马塘遭遇。战斗打响后,马仲英问向导地名,向导答是乏马塘,马仲英一听,火冒三丈,马家军遭遇乏马塘,犯了大忌,暗自嘀咕,要加倍小心,万不可“乏马”于此。
   马赫英迅速占领山口有利地形,居高临下,企图逼迫张培元部的左右两翼。因为张培元已先有预测,沉着地派出二路詹指挥所部向马部右翼主力进攻,归化军巴指挥所部骑兵向马部左翼前进,三路阿指挥所部向马部正面进攻,一路刘指挥所部向马部左翼迂回包围。战斗一打响,马赫英还做着对杜国治快冲快打而取胜的美梦,率领500名骑兵,从右翼山口冲出,杀向张培元的左翼,谁知归化军千余骑立即冲出迎战。马赫英一看,这番番不是那番番了,哪里还敢对敌？赶紧退回山口。归化军哪里肯放？紧追不舍,冲进山口。马赫英只得退向一碗泉。
   次日,两军战于一碗泉。马部占据制高点,企图压制张培元部。盛世才指挥大炮,照着马军工事轰击,马赫英一见仍难匹敌,再撤瞭墩。张培元部马、步、炮三军有机配合,步步为营,整体推进,虽距农民军防地很近,但不见农民军一枪一弹。马仲英更加感到乏马塘遭遇,是个不吉的预兆,所以尤加不想恋战了。
   张培元在瞭墩稍事休息后,又兵分三路,一路由詹世魁指挥,沿三道岭煤窑向东前进;一路由刘荣升指挥,向三道岭进攻;张培元自领一路人马,向沙枣泉推进。当张培元到沙枣泉附近时,一个女人送来马仲英的亲笔信,信中说：“请张兄在三堡暂停三天,我将派代表谈判,和平解决,免于战况扩大······”张培元与盛世才分析,认为这是马仲英逃跑的信号,企图以此信缓兵,争取全面撤离的时间。所以张培元决定：一路从三堡以南,向南湖方面搜索前进;一路从三堡以北,向南山口方向搜索前进;自领中路,从三堡经二堡,直插哈密。
   张培元部赶到哈密时,马仲英已在前一天将其前线作战部队、驻镇西部队以及哈密的部队,取道沁城,出星星峡,全部撤回酒泉以西的防区了。
   马仲英首进新疆,虽然没能占领哈密城,但他却用新疆省军的士兵壮大了自己,用新疆省军的武器装备了自己,用哈密民众的金银养肥了自己。这里有一首民谣为证：过罢一年又一年/中华民国二十年/淖毛湖把户安/立逼的“缠头”①造了反/“缠头”造反不要紧／搬来口内的马仲英/马仲英胆子大/一人一马一杆枪/一颗子弹上新疆/西遥泉开一仗/吓的何团长不敢上/何团长老狗熊/枪架搭上作人情/我说这话你不信/子弹改②下列一大塄/张团长太狠心/炮子打列个当眼睛/妈的一声捂着眼/把命扔在了西遥泉/车轱辘泉把人看/人马死了一店院/回城不打自己开/金子银子发了财/王爷台着了火/烧的贼娃子不得活/一人一马一杆枪/矛子换钢枪/三八式铁盖盖/打开新疆娶太太。
   还在马仲英第二次进攻哈密城失败后,尧乐娃子设下圈套,使自己和商民团团长尚安俊同时被农民军关押,从而逃离了哈密城这个马仲英和农民军的进攻目标,“安全”地坐在农民军的班房里。马仲英和贺加尼牙孜阿吉忙于第三次攻城和迎战省军,无暇顾及他俩,时间一长,尧乐娃子的脑子开始转动起来了。尧乐娃子想：在农民暴动后,他虽然作了一些支持农民暴动的表示,送了一些情报,支持了一些钱物,但他接触的都是农民军,至于马仲英,他并没有正面联系过。他怀疑马仲英并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他的公开身份是政府军的营长,现在又与商民团的团长关在一起,是不是要把他与团长尚安俊同等视之？他想到这里,不敢再想了,他产生了一种弄巧成拙、把路走到尽头的感觉。他害怕,他惶惶不可终日,他怨恨阿不都尼牙孜米拉甫不来见他。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1913年他对暴动农牧民的出卖和1916年他对依不拉音杀害恰尼西夫夫妇的揭发,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大小只要是个官,都是喜欢奉承话的,自古就是“当官不听奉承话,世上断了溜尻客”嘛。在关健时刻,你能打个小报告,出卖你熟悉的甚至是同仁、朋友、亲属,你就能取得当官的信任、重用,甚至于高官厚禄。王爷是这样的,杨增新是这样的,刘希曾也是这样的,他相信马仲英也不会例外。他前两次的出卖,都收到了预想的效果,现在他面临危境,为什么不可以作第三次出卖呢？!尧乐娃子想到这里,闭上了双眼,默默地下定了决心。他秘密地向马仲英暴露了尚安俊商民团团长的身份,密告了尚安俊借谈判之机,摸农民军底细的真实目的,申述了他“一贯”支持农民军的态度和做法。事实果不出尧乐娃子所料,他真的又获得了马仲英的信任。马仲英虽然仍将他与尚安俊关在一起,但嘱咐他要注意尚安俊的动态,留心看守好尚安俊。当马仲英在张培元的强大压力下不得不撤退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尧乐娃子,他觉得他在一碗泉被张培元追击的时候,贺加尼牙孜阿吉一弹没发,说明贺加尼牙孜已不可靠。尽管他已决定撤回酒泉,但在哈密,他必须留下一个心腹,以图卷土重来,这个心腹非尧乐娃子莫属了。
   马仲英枪毙了尚安俊,却对尧乐娃子馈赠了金银和武器装备。
   尧乐娃子就是以这些金银和武器装备为资本,召集他转移到农民军里的骑兵营的战士,窃据了农民军东山头领的要职,引出了农民军的内部分裂和马仲英的二进新疆。


①缠头：旧社会对维吾尔族人民的蔑称。
②改：方言。意即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