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乐娃子传闻录之四——张仁幹

苦运筹　孤儿运转成掌柜

　　北京城外有个叫作喀什城的地方,原来是乾隆皇帝为香妃娘娘修的行宫,后来成了新疆维吾尔族人在京城的聚居区。失宠的吉乃斯汗决定带着儿子黄景福搬到这儿住。一方面这里同民族的人多,生活上比较方便;另一方面也容易了解到新疆的情况,考虑今后也可以多一条路子。搬到喀什城,一个维吾尔族女人身着汉族服装是不方便的,吉乃斯汗决定完全改穿维吾尔族服饰,并将儿子黄景福也恢复原名尧乐娃子。吉乃斯汗还刻意注意衣着,决心尽快地走出悲痛,正面地迎着现实生活。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吉乃斯汗母子搬来喀什城没几天,哈密回王沙木胡索特进京朝觐,其随从贺加尼牙孜伯克还是吉乃斯汗的同乡尼牙孜海力的老朋友呢!吉乃斯汗在北京终于找到了同乡,找到了熟人,她决定利用她的同乡的关系,抓住沙木胡索特亲王朝觐后返回新疆的机遇,争取随同亲王返回新疆,尔后再图发展。吉乃斯汗将想法告诉尼牙孜海力,尼牙孜海力也认为吉乃斯汗孤儿寡母的,在京人地生疏,是很难求得发展的,如果返回新疆,或许能够早日摆脱困境。尼牙孜海力恳求贺加尼牙孜伯克帮忙。沙木胡索特王爷与玉努斯艾乃木商量后认为：吉乃斯汗是维吾尔族人,同族人在外地遇到困难,应该伸出援助之手,拉她一把。但又觉得吉乃斯汗孤儿寡母的,又这么年轻美貌,同行近百天,生活极不方便,建议吉乃斯汗能与同民族人再婚,以消除长途旅行之不便。吉乃斯汗权衡利弊,认为如果再婚,男方必为哈密王爷之随从,她们母子不仅可以借机回到新疆,摆脱在京之窘困;而且她的儿子尧乐娃子就有个王爷随从为继父,将来回到哈密,就有机会接近回王府,甚至就有进入哈密上层社会的可能。否则,留在北京,她一个维吾尔族的青年寡妇能有什么办法改变自已的社会地位和命运呢？中国人的传统不就是夫贵妻荣吗？道台爱妾的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上层生活再一次提醒她,女人的特殊的社会性也是一种无价的瑰宝,这种资源有时会给你带来莫名的意想不到的飞黄腾达。哈密回王的建议是一种难得的机遇,这种机遇是应该抓住不放的。
　　于是在沙木胡索特亲王的撮合下,吉乃斯汗乐意地与艾则孜哈孜结了婚。不久,吉乃斯汗和她的儿子尧乐娃子如愿以偿地回到了新疆哈密。
　　俗话说“好事多磨”。吉乃斯汗万万没有想到艾则孜哈孜在哈密还有个大老婆,更没想到艾则孜哈孜这个大老婆是如此蛮横,如此不容人。自从吉乃斯汗到哈密的第一天,艾则孜的大老婆就撒泼撒野,大吵大闹,更使吉乃斯汗不能容忍的是艾则孜的大老婆侮辱她的宝贝儿子尧乐娃子是“杂种”,是“混血儿”。吉乃斯汗的再婚,使她在道台处斩、被其二老婆踹出门外的受伤的心灵,刚刚有点愈合,艾则孜的大老婆就在吉乃斯汗的脸上露出笑容的时候,给她当头一棒,在她受伤的心灵上又撒了一把盐,使吉乃斯汗悲痛、气愤,更使吉乃斯汗深刻地认识社会,冷静地观察社会。她在悲痛中又有几分清醒,在气愤中又有几分冷静。吉乃斯汗平静地想：她,吉乃斯汗,现在在哈密遇到的困难,既不能与依先木克奇突然离她而去的灾难相比,也不能与道台突然被斩给她的打击相比。她再婚的主要目的是回到新疆,是为她的儿子尧乐娃子寻找机遇,她必须排除来自社会的、家庭的和她心理的一切干扰,紧紧抓住这个中心目的不放。吉乃斯汗冷静地想：哈密这个地方,沙木胡索特亲王是个一手遮天的人上之人,得宠于王爷,就像在喀什得宠于道台,就没有得不到的人间利益。艾则孜是王府的一个哈孜,她的儿子以哈孜为继父,就有可能接近王府,通过王府,就有进而腾达的机会,何况她的再婚,根本就不是奔着艾则孜这个人,而是奔王爷随从这个社会地位而来的。在这个社会层次里生活,就有接触甚至亲近更多的王府官员的机会,今天我在“哈孜”家呆不住,明天就到“伯克”家,只要对她儿子的腾达有好处,“哈孜”、“伯克”对她来讲,还不都是一个样子吗？世界上的人,不论你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也不论是一个满腹经伦的知识分子,还是一个一字不识的文盲,一旦对某种事想通了,认清了,你就会坦然起来,平静起来,对你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你就会应付自如,行止得当。吉乃斯汗平静地忍让着艾则孜的大老婆,机警地琢磨着她所接触的王府的每一个官员,机警地捕捉着每一个可能猎取的对象。
　　老天不负有心人。回王府大台吉玉素甫姨妈的儿子、年青的依不拉音终于进入了“猎区”。吉乃斯汗当机立断地与艾则孜哈孜离了婚,毫不犹豫地嫁给了年青的依不拉音伯克。以大台吉玉素甫为后台,吉乃斯汗似乎看见一条大道从她儿子尧乐娃子的脚下伸展开去,一直通向哈密回王府。她得抓住这个她用再婚再嫁为代价换得的难得的机会,永不放手,直到她的儿子成功为止。尽管依不拉音伯克比她小好几岁,但是吉乃斯汗并不担心,她回味着她获得道台黄光达欢心的甜密的经过,她相信以她的姿色、她的媚态、她的温柔和体贴,一定会换取依不拉音的欢心。生活正如吉乃斯汗预料的那样,依不拉音伯克向吉乃斯汗奉献了全部身心。
　　尧乐娃子虽还幼小,对人世间的许多事情还不能全部明白,但有一点他是清清楚楚的,就是他妈妈的再婚再嫁都是为了他。他心里明白：没有他妈妈,他不可能成为道台的宠儿;没有他妈妈,他不可能回到新疆;没有他妈妈,他不可能接近回王府。他妈妈改嫁依不拉音伯克他是高兴的,因为一可不再听到艾则孜大老婆的辱骂;二可不再看到他妈妈为此而愁苦的面容。唯一令他不舒服的就是依不拉音太年轻了,既没有道台爸爸的威严持重,又没有艾则孜哈孜爸爸的老诚和厚道。他奇怪地生出一个感觉,感到依不拉音伯克不像爸爸,却像一个哥哥,他顽皮地叫依不拉音伯克为哥哥;又亲热地叫吉乃斯汗为姐姐。吉乃斯汗觉得儿子长大了,随她的再婚再嫁,也确实难为儿子,所以不愿意计较儿子的称谓为难儿子,任他自由地称呼。
　　尧乐娃子年龄虽小,可他的经历却并不简单,在那变化莫测的复杂环境里,尧乐娃子学会了乖巧,学会了奉迎,学会了察颜观色,学会了事事琢磨。自从随着妈妈嫁到依不拉音伯克家后,尧乐娃子不再听见艾则孜哈孜大老婆的吼叫,也不再看见妈妈忍辱负重的愁苦的脸。他像一只小鸟,终于脱离了樊笼,整天欢快地雀跃。他勤快地做着依不拉音伯克家的每一件事,野外放羊,喂牛喂马,扫地抹桌,无事不干,从不释闲。加上他性格活泼,头脑聪颖,善歌善舞,一口流利的汉语,很快就获得继父依不拉音伯克的欢心。依不拉音觉得他不仅娶了一个貌美贤慧的妻子,而且得了一个好儿子,得了一个好管家好帮手。尧乐娃子随着妈妈嫁到依不拉音家初期去放羊放马,依不拉音似乎没有什么想法,但渐渐地认为这是一种不公,这是他把尧乐娃子仅当养子的具体体现,要不,王府伯克的儿子哪有去放羊的？!依不拉音伯克觉得内心有愧了。怎么办呢？此时尧乐娃子已经十几岁,加上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送到王府学经文已经不太适合了,反复考虑,并与吉乃斯汗协商,觉得还是让尧乐娃子走上社会好,针对尧乐娃子善长汉语的优势,决定先把尧乐娃子送到长胜店,叫尧乐娃子跟上经理王汝兰学生意,看看尧乐娃子在生意上的发展,然后再图他法。
　　谁知尧乐娃子一到长胜店,如鱼得水,他那聪明的脑瓜子从此得到充分发挥,不足年余,他就可以独立经营了。依不拉音看着尧乐娃子如此长进,高兴极了,决定将他与吉乃斯汗的积蓄全部拿出来,在哈密镇番街开了一个商铺,起名叫做“福盛得”,叫尧乐娃子当二掌柜,具体负责经营。
　　尧乐娃子终于在哈密争得一块立足之地。从此,尧乐娃子就像他的店号“福盛得”的含意一样,财运、官运由此而真的“盛得”起来。